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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之谁许了谁的来世

♥最近看了很多关于九辫的文,脑洞大开,就瞎编了一个。完全不涉蒸煮。
♥鞠躬

同名有声小说收听地址:最后之谁许了谁的来世(上)最后之谁许了谁的来世(下)

   2069年,7月17日,北京
儿女双全,桃李满天下的,当代单口相声大师杨九郎,80寿辰。老爷子住的这个四合院的门槛,打清早到晌午,被各路贺寿的宾客,几乎踏平。形状各异的贺礼,被一茬接一茬的堆进库房,似乎,没人关心华丽或精致的包装纸里,到底盛了怎样的心意,因为送礼之人,无一例外的,连杨九郎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褂子都没看见,20来岁的小徒孙,笑眯眯的以老人身体不适为由,把包括自家师爷,师父的徒弟在内的所有贺寿之人,婉拒于老人的房门之外。

   午饭过后,杨九郎躺在房间里的竹躺椅里闭目养神。耳聪目明的他知道这大半天,院子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不过,他并不在意,活到他这个年纪,对寿辰什么的已完全不感兴趣。但他却非常期盼这一天的到来,他唯一的儿子,定居天津,父子俩拢共一年也见不了几回,但每年的今天,一定会回来给他拜寿,20几年来风雨无阻。想着中午闺女给他做的手擀面,都消化的差不多了,却迟迟未见儿子的身影,不禁眉头微蹙。正欲叫小徒孙来问问,却听院子里又响起了敲门声,随后便听小孩在大门口扬声喊他“师爷,是叔叔回来了。”杨九郎在心里微微一笑,这鬼机灵,就知道他在等什么。

    不多会儿功夫,就听房门轻叩“爸,我回来了。”杨小天缓缓推开门,轻声走近“您老身子可好,我回来晚了,都没赶上双双的手擀面,也不知您给我留一口儿没?”

    杨九郎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还知道回来晚了?”

  “瞧您说的,这往常,我都是吃过早饭动身,中午之前准到,今儿有点事儿耽搁了,近中午才出门,路上就给双双说了,午饭甭等我啊。”

    顿了一顿,父亲没做声,甚至没给任何反应,杨小天转了个话题,“爸,您这是为了等我连午觉都没睡啊?”杨九郎鼻子里“哼”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要不,我扶您上床躺会儿?”虽然杨小天很少回来,但家里有父亲的小徒孙轮流陪着,双生子的妹妹住的也不远,几乎天天过来报道,加上随时可以视频聊天,他对父亲的情况倒很了解,午后小憩,已是多年的习惯。老爷子还是没说话,杨小天才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

    “爸,您不会因为我回来晚生气了吧,那您可真是老小孩儿了啊,当初非逼着我去天津的是您,如今,嫌我回来晚的也是您,您当天津跟双双她们家似的,三五分钟就到啊?”

   还是没反应,他只能继续说道“得,我给您陪不是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儿子这一回,等…等过阵子,我争取搬回来,见天儿的搁您跟前晃悠,到时候,您可别嫌您孙子烦啊。”

    “胡说八道!”杨小天正懊恼自己差点说错话,就听老爷子提了一个8度的声音直穿他耳膜,“您看您,说着说着,这怎么还急了?”

   儿子有点不明就里,杨九郎却突然睁开他那跟不睁没什么两样的小眼睛,一瞬不错的盯着他“你要搬回来住,你师父咋办?”

   呃,杨小天一时语塞,父亲生气的点,可能一直在这呢,“师父,师父,就那样呗。”

  “就哪样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都忘了?”

    杨九郎的身子骨在同龄人里算硬朗的,可毕竟80岁的人了,因为情绪激动,感觉气儿不太够喘,便从躺椅里坐直了身子,还是不顺气儿,索性直接站起来,走到茶几旁,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水,杨小天赶紧跟过去就势扶老头儿坐进沙发。

    “您看看您,动这么大气做什么?我这不是瞧您不高兴了,寻思捡两句您爱听的哄您开心吗?我在天津这些年,不就是为了陪师父,只要师父他老人家在一天,我断不会搬回来啊。”

    儿子慌忙的解释,却被杨九郎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所以说,你师父,是没几天儿了吗?”语气轻松,听者却打了个寒战“呃,爸,您说什么呢?师父,师父他好着呢。”

   “是吗?”杨九郎抬眼看着站在身边的儿子。

  “是…是啊,诶爸,您一这样看我,我突然发现您眼睛挺大呀,为啥还说师父从前总拿眼睛小挤兑您?”

   “少他妈跟我这打岔,我问你话呢?”

  “您看您,说说又急,回头血压又高了。您问我,我这不都答着呢吗?”杨小天避了一下父亲那透着精明的小眼神,自己也知道,说的毫无底气。

   “那你今儿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又绕回来了,杨小天心说,这老头儿怎么越老记性越好?

  “我不说了吗?有点事儿耽搁了,您,您是忘了还是没听见啊?”

  “是多大的事儿连给你老子拜寿都能给耽搁?”

     杨九郎的聪明劲儿想当初,可着整个德云社,也找不出两个来,要不然,师父师娘,能亲指了自己给国舅爷量活?儿子今天回来的出奇的晚,20多年来没有过,他本就奇怪,说话吞吞吐吐的,更是破天荒的扯出一句“搬回来住”,他想不往坏处想都难。

    杨小天低着头,眼观鼻,鼻观脚尖儿的站了好几分钟也没敢吱声,回来晚了,遭到父亲质问本在他意料之中,也在路上打了草稿,如何应对的,无奈这老头儿太过精明,随便一句话都能听出些蛛丝马迹来,搞得他怕越说越错。

   “说啊!”杨九郎的耐性几乎磨光。

     杨小天却只能硬着头皮装傻“说什么啊,爸,我这刚进门就问您那长寿面有没有给我留一口儿?我没吃午饭呢,饿了。”

   “好小子,你学会跟我这儿……”杨九郎的话还没说完,宛如天籁之音(杨小天是这样想的)的电话铃声适时的解救了水深火热中的杨小天。

     杨九郎看看儿子,决定先放过他,于是抄起电话,很不友善的“喂”了一声。

   “呦,寿星佬儿怎么还气哼哼的?” 电话那边是郭麒麟不急不徐的声音,到底是上了年纪,再没有年轻那会儿的语速了。杨九郎一听是郭麒麟,反倒乐了“哟,大外甥啊,你怎么想起来打电话儿了?”
  
   “去去去,谁是你大外甥?我可就一个老舅啊,我这不是听说您老人家身体不适,闭门谢客吗,不得打电话问候一下啊。”一波又一波去贺寿的都没见着真身,郭麒麟难免心里打鼓,担心这老伙计,是不是真生病了。

   “我啊?我没事儿,就是不耐烦听他们絮叨,干脆一个没见,省的让人说厚此薄彼不是?”杨九郎稍微缓了口气儿,“说起来大林,你老舅,跟哪儿呢?”

    杨小天心说,坏了。

    电话那边的郭麒麟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心说,我咋就这么欠儿,给他打电话干嘛玩意儿呢?“谁,我老舅,我老舅咋了,我老舅挺好啊。”

     杨九郎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儿,面上却一片祥和“挺好啊,挺好就好,内什么,你给我派个车来,我去趟天津。”

  “嘛玩意儿?”

  “嘛玩意儿?”

    电话两边的异口同声,吓了杨九郎一跳,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儿子“都没听清楚,好,没听清楚,我就再说一遍,你们两个,都给我听好了,我要去天津,今天,现在,马上,立刻,明白了没?”

    摔了电话,他发现自己的手还有点抖,这句话大概是许久以来,他说的最由衷,且认真的一句话。

     却着实吓坏了杨小天“爸,您要去天津干嘛?还这么急,您要是想您孙子了,过几天我让您儿媳妇,带他过来不得了。”

   他本能的扯了一大堆话,来消化父亲要去天津这个事,谁知道杨九郎已扬声叫了小徒孙来帮他收拾几件换洗的衣物,还坚持让把那件多年未穿的银灰的大褂一并装箱子里,放在最上头。

   “爸,爸,您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晚上请在京的叔伯们吃饭,您这会儿去天津,赶得回来吗?”

   儿子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似的,抓起电话,一个键一个键的摁下去,“双双啊,爸爸给你说,你给叔伯们打电话,就说爸爸有事儿去天津了,今儿晚上的饭局改天再补,另外,你再给饭店打个电话,该咋赔偿咋赔偿,就这么着了,挂了吧,啊?没事,你放心,我不有你哥呢吗,没事啊,乖。”

     明显对女儿要温柔很多的语气,说出的话,确是不容改变的,杨小天知道,谁也拦不住了。只好帮着忙活。日常吃的药,首先放进了手提包。

     杨九郎走到房门口还不忘摸了一下左胸口的位置,然后满意的笑了,打开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七月的北京,已是酷暑难耐,午后更是太阳最毒的时候,杨九郎眯着眼斜瞄了下刚有点往西的太阳,只感觉,周身寒凉。

     小徒孙递过拐棍儿,他一手拄着,便朝大门走。

  “爸,您稍微等一下,郭叔安排车,也不能立马儿就到,您先搁院子里坐着,等车到门口,再出去也赶趟儿!”

     杨小天的话,仿佛说给自己听的,父亲没听见似的径直往前走,只听到孤独的背影,传来很轻的一句“我去门口儿等。”他自是无法理解父亲此时的心情,却也只能紧跟几步,扶住老人的另一边。
  
     所幸,杨九郎住的这个院子位置不错,离德云社的车库也不远,没等很长时间,一台商务,就拐进了胡同,副驾门打开,下来一个20几岁的年轻人,走过来,扶住杨九郎“师伯,我师父说,让杨师哥坐您车,方便照应,我开师哥车,跟着您后头。”

   杨九郎微点了下头表示同意,这孩子看着眼熟,大约,是郭麒麟那个关门弟子。杨小天把车钥匙递给孩子的时候,本想问点什么,却被父亲的“快点儿”迅速催上了车。

    “怎么走,杨叔?”司机侧头询问刚上车的杨小天。

   “怎么快怎么走。”却听的杨九郎闭着眼沉声指示。

   “对,听我爸的,怎么快怎么走。”司机得令,起步开车。

     杨九郎始终闭着眼,沉着冷静了一辈子的他,恨不得此刻自己屁股下边儿坐的是火箭,下一秒,就能把他送到,他想去的那个地方,他不敢想过去了多少年,也不敢回忆这些年的种种,只想尽快看到那个人。

     杨小天轻唤了几声父亲,想确定老人是否醒着,见得不到回应,又侧身仔细瞧了瞧,才下定决心似的,掏出手机,摁了一个快捷键。
   
    “唉,萌萌啊,爷爷怎么样,哦,那挺好,午饭吃了没,嗯,能吃几口吃几口,药也都喂了吧,嗯,行,睡就睡吧,郭爷爷在不,把电话给他…郭叔,嗯,他还,这会儿睡着呢,今儿没睡午觉,没事儿,您不打电话今儿也得这样,您打电话那会儿正审我呢,对,也许是好事,我知道,好嘞,您放心吧!”

     收了线,他又看了眼父亲,老爷子的眼睛,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动,他叹了口气,说“爸,反正也要见着了,我也就不瞒您了…”
   
    杨九郎“嗯?”了一声。

    “呃,对,我知道瞒也瞒不住您。师父他老人家,身子不大好,打夏至那天着了点儿凉,这大半个月,又是西医,又是中医的没少看,他却老也不见好,见天儿恹恹的,一天得有十几个钟头,沉沉的睡着,也不大吃东西,今儿早上没吃早饭呢就催我赶紧回来,可现熬的小米粥才到嗓子眼儿,就连早起刚喝的中药,一起吐了出来,请医问药折腾了小半天儿,我才出的出门儿。”

    “着个凉,就病成这样?”杨小天没法从父亲的问话里判断出任何情绪,只得继续说“这两天吃的中药,是郭叔特地从北京请去的名医给开的方儿,人大夫把了脉,只说,需静心调养,万不能再着凉。”

    “这大夏天儿的,怎么就着了凉的?”杨九郎微动了下眉头,倒像是松了口气儿。

    “可说是呢,他屋连空调都不开,也不知道怎么就着了凉,烧了好几天,用了各种退热的法子,才勉强退了烧。”他没敢说,是因为那天下了点小雨,老头非在院子里煮茶听雨,到了晚上就上了热。

    “你郭叔什么时候去的天津?”呃,合着老头儿早醒了?或者干脆没睡?

    “嗯,今天上午,他也不是特地去的,听说是来天津开个什么会,他就顺道,拐去看看师父吃的药见效不。”
   
     事实是,这几天的药,都是吃一半吐一半的,郭麒麟实在不放心,才起了个大早,让司机送去的天津,要不然,他也不能在杨九郎寿辰这天离京。

   “嗯。”杨九郎这回是真睡着了,他恍恍惚惚的想着,不管你们说什么,怎么说,这回我是要亲见了的。

     杨九郎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正缓步移进一个院子,停在一个挂着京a牌照的越野车旁边,显然,那是郭麒麟的车。

   “爸,到了。”杨小天率先下车,在门边候着父亲,天已近傍晚,却一点不见凉快,杨九郎缓了缓神,坐直身子,下车时一手搭在了儿子递过来的手上,“没在医院?”

     杨小天来不及细想父亲的手为什么这么抖,只轻声回答“师父不肯。”

     就见郭麒麟从眼前的二层小楼里走过来,伸手抱住了杨九郎略微颤抖的身体,说“你这个老家伙,怎么还是那么固执?不过,来了也好,他,或许是想你来的。”

     擦了下险些溢出眼角的液体,转身,对跟着的女孩说“萌萌啊,这就是你杨爷爷,扶他去爷爷屋吧。”小姑娘应声过来,挽了杨九郎的胳膊,欲往小楼里走。

    杨九郎顿了顿,终是问了句“大夫,到底怎么说?”

    郭麒麟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杨小天,轻声吐了八个字“油尽灯枯,药石罔效。”

    声音极低,以至于杨九郎沉吟了片刻,反复琢磨,自己听见的,和郭麒麟说的,是不是相同的八个字?

    临进门之前,他说“如若我今儿不来,你们预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大林,孩子小,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他当初,执意回天津的原因吗?”

   早已泪流满面的郭麒麟,看着那扇门,开了又关,喃喃的说“知道如何?知道如何啊?”

    杨九郎被带进位于一楼的主卧时,首先闻见的,是一室的药香,也不知道这人吃了多少的中药汤子。

    然后,他在纯中式装修的屋子里,看见了一张醒目,且耀眼的被放大了的彩色照片,挂于卧房门挨着的那面墙上。照片里的两人身穿蓝色(那时的观众,管这叫屈臣氏蓝)大褂,站在舞台之上,桌子外边的人,手持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大红盖头,镜头定格的一瞬间,一整面红盖头遮住了两人的上半身,那一年的《学哑语》,已经让他俩说到了一定的高度。

    尽管这照片年代久远,大红的盖头,却依然色泽鲜亮,以至于刺的杨九郎眨了下微疼的双眼。

     杨九郎被照片晃神的功夫,扶在胳膊上的手已迅速松开,直奔对面的床榻而去,瘦的不成样子的张云雷,躺在蚕丝被的下边,微抬了下眼皮,看向来人的同时引来一阵咳。
   
     萌萌动作娴熟的将张云雷侧过身子,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直至咳声渐止,又倾身,去床边的桌子上,拿保温杯,倒了一点水在装有吸管的杯子里,递到张云雷唇边,让他啜了两口,把杯子放回桌子上,轻轻的问,“好些不?”

     
张云雷微点了点头,看着几步远的这个,伴偻着的老头的小眼睛,又咳了几声,问“萌萌,这人是谁?”

    听到床上人的声音,杨九郎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一滴一滴的,滚落到羊毛地毯里,没发出一点声音。萌萌又要俯身去拿杯子,被张云雷抬手拦住了“这人,是谁?”

   “郭爷爷叫我,喊杨爷爷。”听到这称呼,张云雷又剧烈的咳了起来,这回,杨九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踉跄着奔到床前,萌萌立时起身,扶杨九郎坐到自己先前坐的位置,转身出去了,她早得了郭麒麟的指示,把人送到屋里就赶紧离开。

    杨九郎抓着张云雷的手,几乎泣不成声“磊磊,你这是怎么了?”

    张云雷挣扎着半坐起身,瞪着眼睛看看眼前人,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复又睁开眼睛,见这人还在,抬起右手,覆上他的左脸,又把左手从杨九郎的手里抽出来,抚上他的右脸,揉了揉,触到满手的湿凉,才试探性的问“翔子?”

    “可不就是我嘛。”杨九郎抬手,抓住自己左脸上的手,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张云雷一头扎进他已不再壮硕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九郎抚着怀里这人的后脑勺,同样,哭得老泪纵横,许是情绪激动,这人竟又猛咳起来,却仍不舍离开杨九郎的怀抱,他就学着先前萌萌的动作,一下一下,轻轻的拍打着这比记忆中更瘦弱的后背。

    待到咳声渐缓,他也想倾身去取杯子,给他倒点水“磊磊,喝点儿水?”

    张云雷双手在杨九郎身后死攥在一起,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翔子,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今生无缘再见了。”这人如是说,杨九郎只感觉,自己本已老化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若不是这人的固执,两人哪至于几十年不得一见?

    “我若知道,你是想见我的,何苦等到今天才来?”他长叹了一口气,怀里的人,从何时起,病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全然不知,想气,都不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

    “磊磊啊,”他轻声唤他“我既来了,是断不会走的了,你老是这样,身子也受不住,不如你先撒开手,我坐到里边,你靠着我可好?”

     张云雷没说话,却乖巧的松开了一双手,杨九郎这才感觉,自己身上的中式褂子湿了胸前一大片,索性这人是扑在他的右边,没被硌着。便脱了脚上的布鞋,偏腿上床去,靠在了墙上“真不喝点儿水?”

    张云雷摇头,挨过来,把头歪在了杨九郎的肩头,立时,又湿了他右肩的衣服。杨九郎把右手,绕到张云雷身后,搂着他的右肩“磊磊啊,咱多年没见,你怎么生生把自己活成了林黛玉?”

    他本意是想开句玩笑,若是从前,张云雷必会还口说,你丫才林黛玉,你全家林黛玉。万不成想,一句“多年没见”,又逼得他一阵猛咳。

    自知触到了痛处,杨九郎将手覆在张云雷的一双手背上反复摩挲,“磊磊啊”,“磊磊”的叫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倒是逐渐平复了的张云雷,轻轻的问了句“翔子,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杨九郎用力,再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红着眼眶说“你当初走的那样决绝,可曾想过,我会否不舍?”

     那人,有气无力的声音却固执的紧“想没想过?”见他问的执着,杨九郎实在不忍心继续纠缠那些早已不重要的问题,说“傻话,当然想,怎能不想?时时想,日日想…”不待他说完,张云雷满意的笑了“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是张云雷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2069年7月18日凌晨,一代曲艺名家张云雷,病逝于天津淏园,享年77岁。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的是,他在相声舞台的最后一任搭档,杨九郎,由于张云雷一生未婚,虽授课无数,却拒绝收徒,只得由唯一入室弟子杨小天,披麻戴孝,为其送终。

    杨九郎在他到达天津的当晚,便知道了,张云雷住的这个院子,取名淏园,杨淏翔的淏。但他不知,张云雷当年,为了得到这块地,很费了一番周折,动用了大量关系,只因,这是天津城,距离北京,最近的可建住宅的一块地。他也不知道,自打住进淏园,张云雷便移了棵法国梧桐到园子里,并时常坐在树下,眼望北京的方向,一呆就是半天。但他知道,张云雷二楼的书房里摞满了跟“杨九郎”有关的各种物件儿,小到一帧其坐在桌子后边儿说书的照片,大到两米高的河马抱枕,不胜枚举。他还知道张云雷从四十岁的时候开始练习毛笔字,写的最多的是“求不得”和“恨别离”。因为自从2069年7月17号傍晚第一次踏进淏园,除张云雷的葬礼外,杨九郎就没离开过淏园半步,一天中有十几个小时是在张云雷的书房里渡过的。他抚摸着每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却像在抚摸稀世珍宝一样的珍而重之,直到2070年1月12号凌晨病逝。儿子杨小天看见身穿那日从北京带来的银灰色大褂的父亲安详的躺在师父的床上,枕边是只有一行“把我与他葬在一处”字的遗书。手里攥着的是2023年两人合作十周年纪念时,张云雷送他的以后的很多年无论穿什么衣服,始终在他左胸口的口袋里的那块怀表。自那之后,张云雷因身体原因退出相声舞台,转做教学工作。

    2023年末,与青梅竹马的妻子领证结婚六年的杨九郎的一双儿女出生,男孩取名杨小天,女孩取名杨双双。

    2025年末,沉寂两年多的杨九郎开始在德云书馆说书,从此未表演过对口相声。亦未离京演出。与此同时,张云雷只身搬回天津,住进淏园,从此再未登台表演相声。鲜少有人知道德云社所有新进学员的“唱”门功课,均是在天津淏园内完成。遂,相当长一段时间,外界疯传张云雷惹怒了郭德纲,因与王董事长的亲戚关系,被内部处理了。

   2045年,大学毕业的杨小天被父亲踢去天津,硬是要拜时年53岁的张云雷为师,在淏园跪了一天一夜,终是在答应了师父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苛刻条件后得以入门,却从未登台演出。

   2065年秋,杨九郎结发妻子即将走完人生之路,临终之时,相伴了终生的杨九郎在她床边说“我知,辜负了你的感情,便用一生的陪伴做了偿还。你也不必恨他,他当初执意离京的初衷大抵如此,所有对或错,就留在这一世吧,你记得,下一世,无论如何要找一个能爱你到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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